3月17日:“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By 事务员Z]

瑞典 隆德

一些新闻:

  • 截止今日瑞典确诊病例1196例,死亡7例;

  • 据称,截止今日瑞典公共卫生局共检测了大约12,000 到13,000 个疑似病例;

  • 一位理发师被确诊为新冠病毒感染者,TA在几天前刚刚为一家养老院中的19位老人提供了服务;

  • 瑞典政府建议今日起高中、成人教育及高等教育机构采用远距离教学;幼稚园与小学等基础教育机构照常运营,主要是为确保这些孩子的父母能够照常工作;

  • 欧盟将封闭边境30天

今天是瑞典政府建议高中、成人教育与高等教育机构采取远距离教学的第一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兼职的清洁公司与小姐姐们一起吃午餐。Boss从办公室探出头来,说因为我和其他几个员工的主要交通工具是单车,所以他准备给我们装备几件黄马甲,确保我们通勤路上的安全。其实从上个星期开始,北欧的其他几个国家已经早早关闭了所有的学校,整个周末大家都在议论瑞典什么时候才会采取更严厉的防疫措施。特别是官方传染病学家Anders Tegnell迄今为止似乎都在和WHO对着干,有许多在大学任教的传染病学者对他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近来的形势有点“瞬息万变”,几乎每天公共卫生局的新闻发布会都会公布新的举措。清洁公司的私人客户中有最近几日才从海外旅行归来的,已经主动取消了服务预约。员工里有感冒症状或危险地区旅行经历的,也都在家中自我隔离。虽然我没有出现症状,也过了14天潜伏期,但今天还是找Boss要了几个口罩,因为担心客户里一些老年人的健康。

疫情发展到今天,要说大部分人还不担心估计是假的,不然超市的货架也不会比往常空。厕纸和消毒产品已经断货快一周。大型超市吸引了更多人扫货,反而是我家旁边的两家小超市依然保持“五脏俱全”的状态,虽然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大家最常说的就是,这个病毒对于年轻人来说没有太严重,只是需要特别注意老年人。今天在办公室,又提起这个话题,来自波兰的Marta有点生气的说,是的,我知道是这样,但我们都有父母,有祖父母,我们不想让家人感染,这不只是老年人的问题。波兰也在上周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了。

昨天美国室友分享给我一封公开信,是一些在隆德的国际学生联名要求大学采取隔离措施,关闭校园,减少传染风险。粗略看了一下签名,大部分都来自商学院。想想看我们人文专业的学生大部分也并不会赞成更严格的隔离措施,我的同学们一些在抱怨文化活动被取消,一些在担心在这个书店可能会关门的特殊时期如何得知关于新近出版物的消息,还有一些乐于调侃慌张失措的人群。想了想,我还是没有在这封公开信上签名。在我没有出现症状的情况下,我想保有最后一点非常有限的去图书馆读书的权利,劳动的权利,骑车的权利,为春花驻足的权利。还好,这个星期图书馆依然开放。

有时我会有点担心,为直到今天也一直认真备课的瑞典语老师,为在图书馆工作的管理员,他们当中有一些人已经属于感染病毒后会很危险的年龄,但同时又被他们所鼓舞。我知道对于许多我的朋友来说,他们的行为是“无知无畏”,是“自我毁灭”,“不值得”。但是,毕竟,什么才是“值得”?如果日常生活是可以如此轻易就可以被舍弃的东西,那么我们真的“活着”吗?但与此同时,在意大利大批死去的人们也让我心碎。我总发现自己在生死之间难以站队。

说到站队,瑞典媒体报道了疫情以来不断激化的公共讨论,观点呈现两极分化,针对传染病学家Anders Tegnell的仇恨言论也正在愈演愈烈。一些评论者也担心这次疫情将会改变瑞典国内的政治氛围。虽然不知道此后会怎样,种族主义抬头倒是已经强烈的感受到了。这种种族主义并不是某些小丑在推特上大喊“中国病毒”,而是内化与隐形的,已经深刻规训了我的身体的种族主义。诸如公交车上邻座乘客的动作,学校里一些人的眼神,以及有人在我经过后突然开始和朋友提起新冠病毒的话题。我甚至觉得自己丧失了感冒的权利。我的室友可以在这个冬天和春天感冒无数次,依然毫无压力的出门,因为她是白人。而我却不可以,即使只是被食物呛到,也会招惹一整个餐厅畏惧的目光。但是,FXXK THEM,因为我生活在这里。

人们似乎总相信灾难之后人类会变得更好。太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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